『The Twentieth Card —— Have therapy』
·Chapter 20·
萧景琰觉得，幸好没听明诚的话选择用两条腿走，此时的他，正抱着泪流满面的明诚从树林里一众血奴头上飞过。
空中的风可不比地上的风，萧景琰又赶得及飞得快，烈烈寒风刮得明诚眼睛一阵酸一阵疼，眼泪是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
萧景琰感觉到皮肤上的湿意有些错愕，这个湿度是不会下雨的，那只能是——
“噗，阿诚，你哭什么，我伤成这样还没怎么样呢。”
萧景琰身上的伤虽然救治及时，但后遗症还在，动一动疼得要命，能抱着明诚在天上飞全靠一口心气儿撑着。
“你当我想？风大！诶！看路！往左往左！”
“我一个瞎子我看路？快快，找找附近有没有能落脚的地儿，我撑不住了。”
萧景琰说着装作手臂酸软放开了明诚，吓得明诚一把抱紧了他。
——老天，这离地面可有近千米！就算我是血族，摔下去也会成肉泥吧。
“别别，你再撑一会。”明诚赶紧把眼泪鼻涕往萧景琰身上一蹭，扭头看一眼地面说明方向让萧景琰过去。
L城的西南方是该城出了名的灰色地区。横竖两条街区，里面的巷道纵横交错，明客栈暗据点星罗棋布，乃是鱼龙混杂最严重的地方。故而，无论人类、猎人还是血族、狼人，甚至是已经避世不出的巫族，在灰色地区，都可以正大光明的活动，只是，这的管理人只给落难的、被放逐的、无家可归的生物提供一个居所，至于生命安全——自己都不顾自己的安危，又有谁会管你呢。
明诚虽然在猎人协会和同盟会都有职位，但他负责、执行的任务大多搬不到台面上，偶尔失手被人追杀，这里便是他用于藏身、落脚的地方。
“哟，难得碰上青瓷哥哥，这个点……是偷偷地带了哪位情儿回来过夜。”
明诚正搂着萧景琰沿着狭窄破旧的楼梯往上走，迎面碰上一位浓妆艳抹靠在扶手上抽烟的小公子，下意识把萧景琰往身后一挡，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Rose？好久不见，最近生意可好？”
被换做Rose的年轻男孩在一阵云雾中眯眸向明诚身后望了望，见那人身上一圈又一圈的仅是绷带，啧了一声道“好得很，可惜像青瓷哥哥这样高大英俊又温柔体贴的人太少。”
他后退两步将过道让出来，靠在铁门上冲明诚抬抬下巴“新朋友，别忘了去Boss那里登记。”
“知道了，老规矩，明天给你。”
男孩闻言心满意足的进了屋，却又留着门缝想一窥萧景琰真容。
可惜，明诚护的太好了。
为了掩饰阁楼的真正用途，明诚平日放过来杂物非常多，以至于有剩空间十分狭小，明诚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倒还好，加一个逼近一米八的萧景琰就显得有些逼仄了。
明诚清理开一条路，拉着萧景琰到单人床上坐下，又绕到另一边翻箱倒柜地找药品纱布之类的医疗工具。
“这不像你的风格。乱糟糟的，像个狗窝。”
许是疼久了有些麻木，萧景琰坐在床边觉得无聊，手一摆指挥着小蝙蝠跟班四周飞了一圈，把房间结构摸了个大概。
于是就有了这嫌弃满满的抱怨。
“你应该拿个镜子看看，你的脸比我的屋子还糟糕。”
明诚把托盘往他身旁重重一放，眯起鹿眸笑眯眯地看向躲在萧景琰身后的小跟班。
“嗯，其实还不错，至少有桌有床的。”
萧景琰闻言立马改了口，在见到蔺晨之前，他还是少把明诚惹毛为好。
明诚拿来一件衬衣甩到萧景琰怀里，拍拍他完好的左肩道“行了行了，穿上衣服，我赶紧给你上药咱们赶紧走人。这地方不能久待。”
萧景琰把衬衣往旁边一放，左手指指右肩，歉然道“你可能，需要重新包扎一下。”
明诚愣了半晌，一向方才与叶珩激战一场，银器伤的伤口铁定要崩，不由一拍脑门仰天长叹“气糊涂了气糊涂了，剪刀呢，直接剪了吧。”
小蝙蝠之前虽收了他的眼刀，但在萧景琰的事上还是统一战线的。于是及时吱了一声以示安慰和同情。
“嘿你向着谁呢！”萧景琰笑嗔一句，伸手把它从腿上拨下去“去一边儿玩去。”
“我先处理你的眼睛。”明诚按住萧景琰的肩让他乖乖坐好，先戴上橡胶手套动作轻柔地抬起萧景琰的下巴仔细察看伤口，再用镊子夹过一团沾了酒精的药棉，小心翼翼地沾着萧景琰脸上的血迹。
“有点疼，你忍着点。”
“胆子大点，我没那么娇气。”
萧景琰等了半天才察觉脸上那一点凉丝丝的湿意，不由暗道明诚的慢动作多余。他能闻到那酒精味道最为浓郁的地方，刚要伸手去拿却被明诚发现狠狠打了下去。
“安生点！”
随着托盘里沾了血的药棉越落越高，一道狰狞的伤疤渐渐浮现在萧景琰的脸上。自左额而起，斜横着入了右边的鬓角。
几乎要将这张脸横向劈开！
明诚心疼的不行，没理会萧景琰的碎碎念似的抱怨他动作慢，手上的力道愈发轻柔，像对待初生婴儿般小心谨慎。
如果萧景琰此时能掀起眼皮，他一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说急的是你，说慢的也是你，”萧景琰无所谓的摆摆手，半点不在意的样子“当一个月的瞎子罢了，有什么。”
“哦？”明诚一番好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萧景琰丢在地上，再好的脾气也被磨了个净。心里说着这可是你自找的，面上扬起唇角冷冷地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拿起酒精浇了上去。
冰凉的液体顺着萧景琰棱角分明的脸一路倾斜而下，淅淅沥沥滴落在明诚事先搭在他腿上的软布上，染出一片桃红。萧景琰半是被疼得半是被骤热的凉意惊得，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却硬是一声呻吟都没发出。
“还挺能忍。”明诚拿棉布把多余的酒精擦拭干净，拿来药膏轻柔地抹在伤口上，叹息道“景禹哥哥和云漪嫂嫂要是看到你这样，心得碎了。”
萧景琰咬着牙抽气“我这样任性妄为，大哥不把我打一顿就算好了。”
“呸！你大哥舍得打你？你摸着良心说话好吗？”明诚把手里的瓷盒重重地往托盘里一磕，想起儿时长辈对他的偏袒酸气直往外冒“你大哥要是舍得打你我立刻回去跟我大哥请辞，我回血族帮你收拾残局！”
明诚拿剪刀剪下萧景琰伤口附近的碎发，一边缠绷带一边气道“你就是欠顿打！我一定得去跟蔺晨说说，得好好‘教训教训’让你张张记性。”
“他可不敢。”萧景琰伸手摁住绷带，歪着脑袋满是戏谑道“诶，你这么说，是被‘教训’过吧。”
明诚闻言也不恼，扬起一个和蔼可亲微笑完成了手里的双翼蝴蝶结。
“不说话？那我当你是默认了。”
此时的萧景琰一心想转移药膏带来的疼痛，不停地出言逗弄明诚，完全把‘莫惹明诚’四个字忘到了天涯海角。
终于，我们英明神武的血族君王萧景琰在明诚为他解绷带时发出了受伤之后第一次痛呼。
“阿诚你！……”
明诚将手里的绷带收拢扔入托盘，酒精消毒上药缠布，手法之娴熟可称科班出身。
“活该！给你上药都不错了！再多嘴自己动手去！怕疼啊，怕疼你就别放水！自己被水淹了吧。”
萧景琰挠挠下巴，转移话题道“你几时学的包扎，手法不错。”
“你会不会转移话题。你都这样了还能知道我手法不错？”
明诚拿最后剩余的纱布将萧景琰颈上的伤口包好，一拍萧景琰大腿把那湿透的垫布顺走，说着“衣服穿好。”自己也一并换了一套新衣。
明诚把染血的旧衣废布收拢在一起，指尖燃起一撮火苗弹落到棉花上。一切痕迹处理干净后，他扶起萧景琰低声问他去哪。
“找你大哥。”
闻言明诚脚上动作猛地顿住“你难道不是临时改了计划，让蔺晨去炸实验室？”
他想起萧景琰同阴桦对话时所透露的安排，暗忖除了蔺晨带着三十个人，没有哪队人有足够人手能去炸了实验室。
“蒙人的，我让战英去了。”
明诚顿时脸色惨白惊呼出声“大哥！”
萧景琰任由明诚将清新剂喷在他身上，被他搂着原路返回楼下。
“你放心，我派‘人’跟着呢，不会有事。”
“真出了事，你的‘人’也做不了什么。”
明诚刚踏出半步，忽的萧景琰大力一拉将他带回身边，接着脚步‘噗噗’两声，竟是两枚子弹，在地上炸开了花。
细算起来明诚每日过得也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这点应变能力哪能没有。顺着萧景琰拉他的力道一个错身，带着萧景琰一同隐入死角。
等了片刻对方没有继续动作，萧景琰悄声告诉明诚人已经走远了。二人一边吐槽这里安保实在太差，一边顺着暗巷往前走，待走到无人的角落里，萧景琰倏然张开一双蝠翼，对身前的明诚伸出双手道“这样快一点。”
“这样你的伤口还要崩开！”
萧景琰根本不等他拒绝，上前一步把人打横抱起，足尖轻轻在地上一点，好似离弦之箭，直冲云霄。
若说明诚起先怕是怕伤到萧景琰不想挣扎，那么如今身处千米高空他是万万不敢挣扎。看着萧景琰巨大的蝠翼有节奏的挥动，明诚收紧圈在萧景琰后腰的手臂，大声问他“景琰！当年那个传言！可是真的？”
拜阴家兄弟所赐，萧景琰的身体机能出现紊乱，虽后来经蔺晨调理恢复不少，但也就此停止了生长。这样瘦小的身体，到底是如何长出这双巨大蝠翼的呢？就算萧景琰是混血儿是不可控的变数，别说如今少年身的萧景琰，即便他是成人身体，其王翼也不该比纯正王族血统的太子殿下萧景禹更加庞大。
“什么传言？”
“当年你身体受了重创，连带王翼也受到影响无法生长，有人说你……”
萧景琰话听一半已知所问何事，笑着打断他道“那你今日看，我王翼如何？”
明诚面上显出了几分憧憬和崇敬，他阖上眼细听那蝠翼破开气层带起的风声，低声呢喃道“历代，历代未有之健盛。”
萧景琰意味不明地低笑起来，示意明诚把趴在他颈上被吹得七荤八素的小跟班救下来，还不忘抱紧明诚以防掉下去。明诚半攒着那只小小的蝙蝠不明所以，又想起当日夺位萧景琰血战祭祀阁，而以他当时的身体状况，绝不可能支撑王翼在空中与大祭祀作战。
这太匪夷所思了！
直到二人平安落地，明诚也没想出其中关键，倒是手中的小蝙蝠被他攥得紧了吱哇乱叫一通，等他反应过来松开手，小蝙蝠立刻委委屈屈地扑腾着翅膀飞回饲养员肩头。
看着眼前闪过的双翼，明诚如获当头一棒，一双圆润的鹿眼瞪大看着萧景琰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难怪你养这么多这小家伙……你对蝙蝠的驾驭能力，竟到了这般……”
萧景琰让小跟班重新站在掌心，托到明诚面前以便他仔仔细细地瞧。那小家伙跟在萧景琰身边久了，对上明诚审视的目光毫无半分惧意，大大方方地趴在萧景琰手心任他看。一对豆豆眼滴溜溜的转得飞快，惹人的紧。
只是萧景琰需要借助蝙蝠才能飞翔，是否说明，他的身体，病情并没有他们所看到的那样健康。
思及此处明诚一双剑眉微蹙，低声道“景琰，蔺晨研究这么多年，还是没办法解了你身上的毒吗？”
“有啊，”萧景琰想到这么多年蔺晨一直坚持不懈地给他提供治疗方案却被他以各种理由婉拒，又想到自己一向光明磊落，唯有这件事欺瞒了所有亲近之人，不由得唇角微扬，笑容苦涩。
“有的啊……”
只是我不愿试罢了。
…………………………
历战火淬炼的不夜城，重修后边界线绵长，但因地处山谷，算上用作分界线的幽寂森林，总共的占地也就那公顷土地。用萧景琰的话讲，连人间一个普通小县城的大小都没有。
地域虽小，意境却好，这不夜城像片鲜活的银杏叶子，点缀着边城漫漫无边的落寞。小小树叶细颈宽叶，以一条漓河连接各方，最终止于末路封石处。
末路之初是萧景琰华丽庄严的王宫，它就像一位巨人伫立在要塞关卡，以其巍峨高大的身躯，守着后方数倾平原——十二小镇。
往日里，十二小镇最为繁华的当属沟通内外的莱茵镇，可如今的莱茵，早没了昔日车水马龙的景象，剩下的，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冒着青烟的废墟。
蔺晨负手立在小镇门口，望着曾经堪称贵族天堂的主街，轻轻叹了口气。
“大人。”
身后是在回程途中碰上的小癸，她在赶去报信的路上被闯入的猎人军队围住，所幸蔺晨赶来及时，救了她一命。
听闻莱茵镇出事之后有一队约有百余人的高级猎人立刻赶来驻守此处，蔺晨乔装改扮本想探查一番，可甫一进镇，他就察觉出了异样。
大封被破之后，不夜城的居民皆可凭官方发放的通行证出入。按理说，驻守这里的猎人们应该防备着外来的、回城的血族，以防有人通风报信请来外援。可奇怪的是，当他大摇大摆地在已经沦陷的莱茵的街道上行走时，没有碰到任何人。只有一位疑似看上他的俊美的脸庞的年轻女人在他路过门口的时候出来问了两句，但很快就匆匆离开了，好想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盯着她似的。
蔺晨一时没有头绪，便打算从能寻到的东西上下手，于是一边吩咐小癸去取镇上的水样土样以及空气样本，一边盘算着怎么从这“死去的”莱茵镇上抓几个生理样本。
原本他想故技重施，返回去找方才那个女人，可推开门却发现，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摸着下巴想了又想，看小癸将样本送来，挥挥手打发道“去找找有喘气的没，打包带走。”
小癸应声而动，片刻揉着手腕可怜兮兮地跑回来了“大人，真的太硬了，打不动啊。”
蔺晨微一挑眉，似是想到什么吩咐小癸立马带他去，哪只小癸急急向他扑来，清冷的声音因紧张而变得扭曲。
“小心！”
小葵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她停在蔺晨三步远的地方，张大嘴巴，瞪着一双杏眼看蔺晨维持着一个堪称扭曲的姿势，但到底，避开了身后打来的两枚银弹。
“操！又在背后放镖！”
平日蔺晨最恨暗中偷袭，加上心忧萧景琰情绪不稳，此时表现得十分暴躁。他环视周围白衣银枪的一众猎人，最终将阴冷的目光落在了众人身后的女人身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啊……”蔺晨舔舔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歪头冲来人道“是吧，南田女士。”
不等对方回话，他一把抓过身旁暗自戒备的小癸，鞋尖点地晃到了附近房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众猎人。
南田也不急着追，抬头与蔺晨对上，藏在背后的手冲暗影处挥动两下，遂跟周围几人小声交代两句，昂首阔步的带人离开。
小癸看着身边眉头紧蹙的公爵大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大人？”
“她不会走，”蔺晨将目光从角落里一抹黑影上收回，站直身子开始活动关节“你先回去，告诉景宁我回来了，让她安心。”
“大人！”
小癸虽知自家大人身手绝佳，可毕竟面对的是一众高级猎人，她怕他不能全须全尾的进城。
“别废话！枪拿去防身，给你三秒在我眼前消失。”
小癸还要再劝，一抬眼对上蔺晨阴冷的目光，连忙噤声。双手接过蔺晨的枪，转身从高楼一跃而下。
就在小癸消失的刹那，蔺晨手腕一翻，幻出从成年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圣剑，纵身从楼顶跳下，追逐一抹黑影而去。黑影遛弯一样领着蔺晨跑了三条街，正准备往第四条街拐时，蔺晨失了耐心，啧一声甩手将长剑掷出，锋利的剑峰擦着黑影的衣角划过，插入水泥地表发出一声脆响。
“秦姑娘，再玩下去，可就没有意思了。”
秦般弱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见他器宇轩昂身姿挺拔，没有半分病态，不由咋舌道“看来般弱下手轻了，蔺大人恢复好快。”
蔺晨将剑召回握在手上，以剑支地，笑得温柔“我不欺负女人，给你，拔枪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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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m，最近要忙志愿啦，需要停更一阵子。不过会有小段子随机掉落，感谢观看的你们~